这件事儿让我刻苦铭心，我离家多年，
　　
　　每每想起，还是记忆犹新。
　　
　　我兄弟五个，我排行老五。
　　
　　母亲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我
　　
　　不知道她长的是什么样子，连一张相片也没有，只靠别人的描述，我才知道母亲的大概模样，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到我十六岁那年，父亲也因病去世了。
　　
　　临咽气之时，他头脑很清楚。他把我们哥几
　　
　　个叫到跟前，尽管说话很吃力，但吐字还能听得清。
　　
　　他说：“你娘死的早，我把你们拉扯大
　　
　　不容易，我就要走了，今后你们都要听你大哥的，不要分家，哥儿几个在一起过多好。”
　　
　　我们都点着头，父亲满意地闭上了双
　　
　　眼。
　　
　　从此以后，大哥代替了父亲，主持这个
　　
　　家，呼风唤雨，说一不二。从穿衣到吃饭，从生产到做事，都是大哥一人说的算。否则，
　　
　　大哥就要发脾气，就要瞪眼睛，大哥然然是
　　
　　家中的皇帝。大嫂怯怯懦懦，更是唯令是从。
　　
　　大哥一天书没念过，是个纯文盲。二哥
　　
　　和三哥小学没毕业，就下地干活儿了。四哥还行，高中毕业考上了师范，师范毕业分到当屯儿当老师。我正在念初中，大哥从不过问我成绩如何，多次跟我说：“老五，如果不行，就下地干活儿。”
　　
　　大哥对我这个小老弟，还算客气，很少
　　
　　跟我发脾气。
　　
　　大哥虽然很能干，可是一年到头，同样
　　
　　的地块，同样的面积，产量却打不过人家。
　　
　　四哥说：“方法不对，得科学种田。”
　　
　　大哥说：“你懂啥？书呆子。”
　　
　　日子就这样过着，大哥就这样统治着。
　　
　　二哥比大哥小三岁，已到了解决婚事的
　　
　　年龄。二哥跟邻居家吴丫好上了，快到公布于众的时候，大哥知道了。大哥郑重地对二哥说：“吴丫不行，吴丫太浮。”
　　
　　不久，二哥就按照大哥的意思，和吴丫
　　
　　断了，娶了现在的二嫂。
　　
　　洗衣做饭，二嫂跟着大嫂成了大哥的忠
　　
　　实仆人。
　　
　　这个家，也真够大哥操心的。
　　
　　紧接着，三哥也涉及到婚事。
　　
　　那是三哥在外面出了几个月民夫，跟房
　　
　　东姑娘“勾搭”上了。
　　
　　不，这不是我说的，是大哥生气时说的。
　　
　　令大哥没想到的是，于工程结束的同
　　
　　时，二哥把媒人领回了家。大哥见媒人没几句话，就把人家“轰”走了。
　　
　　大哥的想法是，自己谈的姑娘，都不是
　　
　　好“货”。
　　
　　三哥不服，和那个姑娘私奔了。
　　
　　不得了，在屯儿里产生不小的轰动，也
　　
　　分明是向大哥挑战，是对这个家庭的背叛。
　　
　　大哥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大哥暴跳如雷。
　　
　　春去秋来，又一个春去秋来，大哥终于
　　
　　查到了三哥的安身之处。
　　
　　大哥教大嫂和二嫂去找，她俩回来说
　　
　　“老三铁了心，不答应他，永远不回这个家。”
　　
　　万般无奈，大哥只好同意了这桩婚事。
　　
　　三哥带着三嫂回来了。
　　
　　大哥的脸色不好看。
　　
　　三哥闹着要分家。
　　
　　大哥死活不同意。
　　
　　三哥以怠工抗议。
　　
　　一时间，全家上下气氛从未有过的紧
　　
　　张。
　　
　　其实，三哥的脾气很像大哥，针尖对麦
　　
　　芒。
　　
　　过年了，也就是除夕晚上那顿饭上，全
　　
　　家人到齐了，屋外正响着鞭炮，大哥宣布酒
　　
　　席开始。
　　
　　酒兴正起，大家没想到是，三哥突然说
　　
　　出大哥最不想听的话“以前我说分家，是违背了爸爸的意思。这回我不说分家了，我要说的是，大哥当这个家不行，得换。我看，就让四哥当吧，四哥有文化。”
　　
　　大哥不吭声，猛喝着酒。
　　
　　三哥开始向大伙问话：
　　
　　“二哥你说说？”二哥不说反对，也不
　　
　　说赞成。
　　
　　“老四你说说？”四哥好象早有准备，
　　
　　他说：“大哥这种理家方法确实不对头，都改革开放了，如果不换换脑筋，对我们这个家没有什么好处”。
　　
　　四哥说完，三哥就问我“老五，你虽然
　　
　　在念书，也说说自己的想法，不要怕”。
　　
　　“我······”我不敢说出口，其实我赞
　　
　　同三哥的意见。
　　
　　三哥又冲大嫂说：“你们妯三，也都说
　　
　　说”。
　　
　　大嫂哭了，二嫂也陪着哭，他俩就会哭，
　　
　　三嫂却不然，声音很大“我赞成，不分家，就换当家的！”
　　
　　话音未了，大哥突然把桌子掀翻，声嘶
　　
　　力竭“想夺权，没门！”
　　
　　然后，向屋外冲去。
　　
　　此时的北方，天寒地冻，北风呼呼地吹
　　
　　着，大嫂和二嫂撵了出去。
　　
　　一会儿，二嫂回来了“大哥在老爷子的
　　
　　坟上哭呢”。
　　
　　我们来到坟地，大哥还在哭，泪水在脸
　　
　　上已变成冰霜，双手冻得通红，那威风劲荡
　　
　　然无存，大哥好可怜。
　　
　　大伙儿硬把大哥架回家。
　　
　　大哥一头躺在炕上，一病不起。
　　
　　看大哥这样，家就这么维持着，在我上
　　
　　大学之前仍然是这样。
　　
　　那年，我大学毕业了。
　　
　　那天，我回到了老家，我回到了老屋，
　　
　　只看到了三哥和三嫂，却没看见大哥一家人。三嫂笑着告诉我“分家了，大哥搬走了，二哥进城打工去了，老四在学校附近找的房子，开了超市”。
　　
　　不知为什么，此时，我心情很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我急急忙忙向大哥家奔去，想看看大哥此时在干什么。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我想起了大哥这么多年供我念书是多么不容易，长兄如父我体会最深·····
　　
　　（作于二〇一三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