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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木偶不忧伤

时间:2014-12-23   类别:励志小说   来源:经典语录   人气:

  原来在这场事件里,我们都是发了疯的木偶。
  
  如果真的没关系,现在想想那多好
  
  我穿着黑色的紧身的练功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有着一层细密的水蜜桃绒毛。那是1999年的初秋,天气干燥,我的嘴角起了一层皮屑,用舌头舔舔还特别疼。我一心要考舞蹈学院,才不会顾及大门外守着的男孩子。他们庸俗鄙陋,即便长相英俊,我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大门开了,一个年轻柔软的身影缓缓走过来,是田艺蓉。她递给我一管曼秀雷敦的橙子味润唇膏,那是16岁的我特别想要的东西。我拧开盖子,旋出唇膏抹到嘴上,清凉芬芳,嘴唇闪闪的,仿佛有了一层神秘的光。
  
  田艺蓉微笑着说:“太晚了,今天先去吃饭吧。”我并不喜欢她这样的殷勤,不像师生,倒像朋友。其实,她也不过25岁,大学刚毕业就分到我们班做了班主任,第一天起就似乎特别关照我,在食堂打饭时还给我夹菜,同学们都很诧异。
  
  同宿舍的杨瑞坐在我的床上说:“快说,你跟田老师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我想起田艺蓉那张标致的脸,那么白皙,突然觉得恶心起来。谁稀罕呢?弄得很亲热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像一场阴谋!我撇撇嘴:“我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转头时我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隔壁班的韩军撑着自行车,嬉皮笑脸地叫我:“许洋洋,晚上我们一起去广场看节目吧。”我捧着饭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赶到前头用自行车挡住我。我盯着他脸上那道青色的疤,听说是上次打群架时落下的,低声说:“没时间,晚上还有很多功课。”
  
  他抬手的瞬间,我吓得别过脸去,他笑起来:“你以为我会打你啊,看完节目就送你回来。”他随即把手搭上我的肩膀,压得我不敢再出声。
  
  往中心广场走的路上,韩军买了两份馄饨,怕被风吹凉了便挡在我面前,催促我吃。我反感他对我的好,只想飞快看完节目好回教室,正咬着嘴唇,广场中央的音乐响起来了。
  
  站在人群里,我只及韩军的肩膀,当舞台上的演员纷纷出场时,我还是掂了掂脚,心想着将来某一天我也要站在舞台的最中央。韩军的手顺势扶住了我的腰,我没有动弹。突然,他指着前面十米远的地方说:“看,田艺蓉!”
  
  我抬眼望去,没错,是田艺蓉。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紧紧拉住她的手,背影却熟悉得很。我死死盯着那个背影,心慢慢揪了起来,男人转头时,我还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是爸爸!我挣脱韩军的手,想要冲上去,兜头而来的慌张和难以置信却让我挪不动脚步。
  
  韩军在旁边喊我的名字,我呆呆地看了他一眼,从人群里缓慢蹲下身去。
  
  有一刻我希望她永远消失
  
  那天晚上风一起,我还是冻得全身发抖。茫然地走在大街上,想起田艺蓉对我的种种,原来是这般见不得天日,一股恶心和仇恨的滋味在五脏内翻涌,还有我的父亲,他在转头那刻的不堪,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让我恨不得当即死去。
  
  擦干眼泪,疲惫地回到宿舍,她们都睡着了。我靠在床头,有风击打着玻璃发出沉闷骇人的声响,整整一夜我没有合眼。田艺蓉三个字在脑海里反复盘旋,每一遍都背负了我16岁时最恶毒的诅咒。
  
  第二天,我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声音很微弱,我慌得屏住了呼吸,她问:“洋洋,妈妈在你心里的地位有多高?”我强咬着嘴唇问:“妈妈,怎么了?”妈妈哭了起来:“没事的,妈妈想你了。周末回来给你炖汤喝。”
  
  我悬着一颗心,不确定她是否已经知道,刚要脱口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
  
  好容易熬到周末回家,我才发现妈妈的眼睛肿得厉害,她一见我就哭了起来,却一句话不说。爸爸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我呆呆地看着这个背影,恍惚得很。他扭过头说:“你妈腰椎骨质增生,躺着休息就好。”我一下想起了田艺蓉,心头的恨被迅速激发,我摆脱不了她那张狐媚的脸,那一刻我真希望她立刻死掉。
  
  这快感并不猛烈,我需要更歇斯底里的出口
  
  回学校的路上,大学教授的爸爸像往常一样送我到车站。秋天的黄昏压抑而沉郁,走在冰冷的柏油马路上,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的问题。爸爸伸手过来拍我的头,我本能地躲开了。他愣了一愣,叹口气低下头去。
  
  我忽然间觉得厌烦,脱口而出:“爸,我们是不是越来越远了?!”爸爸打起笑脸:“呵呵,是我们洋洋长大了。”我一把拎过书包,头也不回地说:“我走了。”是的,我只想快点离开他。我在思考着要如何报复田艺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妈妈受欺负,我恨不得抽她耳光,踩她在地上。
  
  周一的晨跑中,我果然见到了田艺蓉。她穿得像个矫情的运动员,一身名牌运动服,头发高高扎起,挺着饱满的胸,我们都不喜欢这样爱现的老师,她在课堂上像一只呱呱叫的鹦鹉,普通话甜腻得起鸡皮疙瘩。而现在,我想到的要比这些更多。
  
  在后来的一个星期里,我不再接受她的一切好心。我在课堂上拒绝回答她的问题,把她夹的菜扔出老远,我发动全班同学叫她“臭妖婆”,我当着她的面嘲笑她的普通话。在很多同学眼里,我突然转变成一个顽劣得很过火的学生,他们都无从想象好学生许洋洋是多么憎恨田老师,杨瑞摸着我的额头说:“你怎么了?”我咬着牙,田艺蓉她是天生的狐狸精!
  
  田艺蓉似乎变得有些心虚,面对我的刁难,也并不恼怒。很多时候尴尬地笑笑,又回到讲台上讲课。我亦有了报复的快感,只是这快感并不猛烈,离我想要的歇斯底里相差甚远。
  
  许洋洋,我希望你考上大学
  
  田艺蓉唯一的一次反抗就是借机罚我跑了5000米。我气喘吁吁跑完,和她冷冷相对,那一刻我莫明其妙地感觉,我们之间的较量真正开始了。
  
  罚跑后的第三天,我再次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埋怨爸爸连早餐都不给她买,就让她独自躺在家里。不光这些,爸爸每天闷头不说话,似乎对家里极不耐烦。我敏感地意识到这跟田艺蓉的关系密切,她离间着我们的家庭,并且要完全毁了妈妈的幸福。
  
  挂了电话,我想起了韩军。我莫须有的正义感空前膨胀,这是在捍卫我的家庭,我有义务保护妈妈绝不受伤害。而田艺蓉是这出悲剧的罪魁祸首!
  
  韩军听完我的话,扬起脸吐了口烟圈。我夺过他的烟猛吸了几口,呛得眼泪直流。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在犹豫,伸手挽住他的胳膊,笨拙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
  
  那个深秋的早晨变成了一帧定格的画面,我以为我会欣喜地等来这个消息。然而,结局没变,我却大哭了起来。田艺蓉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前一晚的11点。据说她在下晚自习后,在校外的小路上被人用玻璃划伤了脸,血流了一身。
  
  天若能亮得慢些,多好。
  
  我站在萧瑟秋天的寒冷里,看着17岁的韩军耷拉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满眼的悔意。他吓得不轻,惶惶不能终日,一个月终于主动退学了。他走的那天对我摆摆手:“许洋洋,我希望你能考上大学。”
  
  我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就连那些北漂,唱起歌都舒缓沉稳
  
  当冬天来临的时候,田艺蓉就没有再出现过。她真的消失了。
  
  我听杨瑞说,她的脸就像《天龙八部》里的李秋水一样,伤痕纵横交错,难看得很。一阵凉意灌满全身,但害怕承担后果的怯懦还是让我退缩了,我死死地咬紧了嘴唇。整个冬天,爸爸的书房里都是烟蒂,妈妈也不再哭哭啼啼,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只是对父亲越发冷漠了。
  
  大家都似乎各怀心事,我越发不爱回家,每天去练功房,还托关系找了私人的舞蹈老师。拼命加倍地努力,只为了赶紧考上大学,迅速逃离这个地方,结束这梦魇一般的生活。
  
  只是我终究猜不透父母的感情,就在我高考结束后,爸妈离婚了。他们辛苦维持这两年的婚姻还是走到了尽头,如果不是为了我的高考,他们很早就自由了。
  
  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做了天底下最蠢的事情。妈妈早就知道田艺蓉,她是爸爸的学生,其实他们之间有没有爱,并不重要。妈妈苦笑了一下,说:“重要的是,我们的爱情没有了。”
  
  原来在这场事件里,我们都是发了疯的木偶,被自以为是的仇恨和报复牵着线,上演了一出一辈子都难以平复的痛楚的戏。
  
  2001年,我如愿考上了北京的舞蹈学院。坐在后海的酒吧门口同人聊天,等着天亮,想起无辜的少年韩军,想起漂亮的田艺蓉。午夜过后,巷子里安静清朗,就连那些盘踞酒吧的北漂,唱起歌来也舒缓沉稳。似乎从未有过忧伤。
  
  后记;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我渴望两样东西:一是在书架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一本书,二是找到一个可以边走边谈的朋友。那个时候的我没有实现这两个愿望,所以我希望,今天的我能够给十七岁的你们这两样东西,希望我写的是你们要找找到的,希望我就是那个你们可以边走边谈的好朋友。QQ134310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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